兩個家的回聲
花蓮縣
壽豐鄉
生活
拜訪定居在壽豐伍佰戶社區裡的臺藏友人家,詠晴與龍珠準備跨國界的盛情早餐,聊著過去與現在。(攝影/吳艾登)
這天,與定居在花蓮的臺灣女兒蔡詠晴、西藏夫婿龍珠慈仁夫妻倆相約在他們自宅的早餐約會,穿過東華大學附近的新世紀社區——又名「伍佰戶」的集合住宅,拾階轉彎走進他們的木質調樸實居所、牆上掛著西藏樂琴扎木聶與彩度飽滿的祝福神祗唐卡,兩人正忙著張羅孩子與訪客的早餐,我們像是到朋友家作客一般,走進他們的世界,心也跟著安穩下來。
詠晴與龍珠給人溫暖的感覺,就像晨起初醒的朝陽。原本住在臺北淡水,面海遼闊,對龍珠來說,仍感覺到人口的高密度與壓縮。一次受到花蓮璞石咖啡館玉萍的邀約,夫妻倆到花蓮,分享這些年從西藏走到印度、多次進出臺灣之間的生命經歷,他們試著用故事取代議題,店內播放詠晴剪輯的影片、聽龍珠唱歌說家鄉的故事,讓聽眾同理與更理解他們的掙扎。那次兩人站在花蓮天地山海之間,龍珠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給予的舒緩、忍不住說了一句:「哇,這裡好舒服!」於是他們決定搬到這土地上生活,有山、有海、有空間,夫妻倆以花蓮為錨,抗爭北上爭取龍珠的居留權、再返家短暫南下,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詠晴與龍珠給人溫暖的感覺,就像晨起初醒的朝陽。原本住在臺北淡水,面海遼闊,對龍珠來說,仍感覺到人口的高密度與壓縮。一次受到花蓮璞石咖啡館玉萍的邀約,夫妻倆到花蓮,分享這些年從西藏走到印度、多次進出臺灣之間的生命經歷,他們試著用故事取代議題,店內播放詠晴剪輯的影片、聽龍珠唱歌說家鄉的故事,讓聽眾同理與更理解他們的掙扎。那次兩人站在花蓮天地山海之間,龍珠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給予的舒緩、忍不住說了一句:「哇,這裡好舒服!」於是他們決定搬到這土地上生活,有山、有海、有空間,夫妻倆以花蓮為錨,抗爭北上爭取龍珠的居留權、再返家短暫南下,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在伍佰戶社區有共學家庭,一起育兒、互相支援。(圖片提供/伍佰人·五百事)
原本住進花蓮的集合住宅不是詠晴的藍圖,既然在鄉下、自然想住在平房擁有舒適的社交距離空間。然而他們遭遇千迴百轉的搬遷、被趕遷離的無家漂泊感,詠晴笑說終於放下執念、接受朋友的邀約住進這社區,慢慢感到安心,一住也近十年。她加入光小孩華德福親子幼兒共學,與八組相同理念的家庭一起育兒,那時抗爭、生活、育兒交疊在一起,「我一直以為我調適的很好,生第二胎、龍珠拿到居留證後,我的許多情緒才湧現出來,看到他就莫名生氣想打他,後來才知道得了產後憂鬱。」她回憶起當時育兒處於一個封閉的空間、情緒出不去、卻得面對孩子與家庭的處境,幸好加入共學團後不用自己一人面對孩子,他們可以自在奔跑,大人們彼此互相幫忙照料、也專注為孩子做自然遊具、玩偶,「在做手工的過程中,我可以擁有自己的空間、放下憂慮,像是進入到自己的內心,感覺到自己終於可以呼吸。」因為伍佰社區獨特的凝聚力,讓不少市區的共學父母也搬到此社區,變成一個有力的支持,「一開始擔心家家戶戶距離太近,但後來孩子們會自己去串門子、今天到誰家吃飯、隔天誰的爸媽帶孩子們去白鮑溪玩水溯溪,突然覺得孩子們好像多了很多父母。」
社區每週會舉辦共食,紓解忙碌、給予支持,一群人共同好好生活。(圖片提供/伍佰人·五百事)
最早是一位媽媽注意到許多家庭都有自製手工產品,她發起在社區裡的「車庫市集」—自家車庫大門敞開、將產品擺出來販售,大家都能有機會出來走走認識鄰居,有人販售手工麵包、有人自製友善土地清潔用品、還有農作蔬果、食物加工品等,反應熱絡,後來開始延伸各種社區的串聯和活動,包含香氛調製、「梳」式按摩等療癒身心的陪伴,還有推動社區課程、分享會、社區影展、爵士音樂會、孩子們的遊戲日、農田運動會、職人分享會、串聯附近有機農園與商家,像是:帶孩子們去後山砍竹、集眾人之力將溝渠的水引到田裡,後來車庫市集擴大、改搬移到社區活動中心為「週四好生活同樂會」,以及三五好友相約不定時在鄰居家共食,一人一道菜;即使忙碌,也不用再單打獨鬥、而是一群人可以一起分攤彼此的重擔,透過共食、共學,還有一起採買、一起育兒,一群人在一起可以共好生活,「我很喜歡社區裡彼此照料的互動,讓我漸漸產生某種安定感。」
一人一道菜,也能趁機聯繫感情。(圖片提供/伍佰人·五百事)
此時龍珠走到廚房張羅,他拿出西藏主要作物青稞粉炒熟後的日常食物「糌粑」,加些水拌些許奶油捏成一團,他遞一小塊給我們嚐嚐,濃濃像是米茶的香氣,原來這就是青稞的滋味!平時他會將麵粉掐成麵片丟進滾水中撈起,再蘸Rondak( 西藏地名:རོང་བདག )——用海拔1800公尺生長的獨特辣椒與西藏花椒熬煮成的辣醬,麻香開胃。他回憶小時候爸媽不在家、跟著老喇嘛學做食物;在高地寒冷之地,早晨是犛牛奶、奶油和糌粑揉成塊再搭配一杯犛牛奶製成的鹹酥油茶,這樣的食物足以支撐各種勞動。每次他靜靜料理家鄉的食物、也熬煮出思鄉的情感:「煮辣醬時,很像在跟土地、季節、記憶互動。
寒冷高地中,犛牛奶製成的糌粑搭配一杯犛牛奶製成的鹹酥油茶足以支撐一天的勞動。(圖片提供/一家三)
龍珠為我們製作糌粑。(攝影/吳艾登)
每一口辣味,都是大自然與家鄉的恩賜。西藏無法像臺灣四季皆有蔬菜,除了穀物作物外、野菜變得重要,「我們的蕨菜有兩種,一種是長在森林裡,一種是長在草原上,它們喜歡高海拔的地理環境,當雨水和陽光充足,就會長得很好......我們五月會採摘野菜,曬乾醃製成鹹菜、酸菜,我記得小時候蕨菜非常的多,除了自己家吃之外還可以交換或是販售。」一斤五分錢,當時小學還會給他們二、三天假去採蕨菜減免學費,還可以折抵電影費、不用偷偷摸摸在門縫裡瞄電影。「家裡宴客、過年時的年菜都會看見蕨菜上桌。蕨菜清燙後切段用蒜頭、蔥、香菜、醬油和醋,加上少許的花椒油去涼拌是我們最常的吃法。還有另一種大家常做的,加上肉去炒,也很美味。」
龍珠與詠晴帶著孩子演出西藏故事。(圖片提供/蔡詠晴;攝影師/大樹影像)
龍珠說,不管是食物、或是藏語、歌謠、文化,他都希望努力替孩子們保留這些傳統。他的家鄉在甘南迭部,童年時校園徹底漢化、經歷過文革,所以故事被剝奪了、音樂也被禁止,即使過去有許多歌謠傳說、但遺留的很少。因為有了孩子後,他很自然地在生活中教他們唱歌,別的孩子們也會一起唱藏歌。他也開始觀察生活在花蓮的外籍配偶,對他們如何教孩子感到好奇,「他們說哪些傳說故事、唱哪些歌謠和旋律?」於是2016年他與詠晴花一年時間進行《孩子的故事與歌謠》計畫、採訪在地近30組不同國家的家庭,收集他們的歌謠與神話,「像歐洲國家會有地精、有些會有山神神話,都在他們的童謠故事中。」在專輯中,邀請他們唱出自己家鄉的歌謠,對他來說,能保留自己家鄉的語言文化是一件珍貴的事情。
講到這,日常的美好與幸福輕盈的笑臉幾乎讓我們以為這就是他們的全部,忘記曾經,他們耗盡所有心力、與大環境體制做劍拔弩張的拉扯與抗爭,那些過去,好像輕輕淡淡的駐足又離開......。2009年詠晴拍攝紀錄流亡藏人的心路歷程紀錄片《回家》認識龍珠,拍攝時詠晴答應幫龍珠帶東西給西藏的父母,後來他們相戀、在達蘭薩拉結婚,卻也讓兩人的「回家之路」越來越遠——因為臺灣政府對西藏移民有許多複雜的政治考量,龍珠在印度漂泊十年、和詠晴結婚卻因流亡藏人的特殊身份無法入臺,後來在臺灣爭取配偶身份權益時龍珠仍是無國籍身份,毫無經驗的詠晴來回奔走,時常期待後又落空,在當時沒有過多力氣行動下,她帶著未滿一歲的大兒子拉木東竹跟龍珠回到印度生活。印度的生活依舊漂泊,好在大兒子拉木東竹的成長為生活增添一點甜蜜的色彩:
「在那個廚房和臥室都分不清的房間裡,爬行的寶寶東竹在那裡顫抖著雙腳站起來走路,我們見證了這神奇的時刻。雖然生活艱難,環境簡陋,孩子成長的重要時刻瞬間讓那個空間變得充滿奇蹟感。」
講到這,日常的美好與幸福輕盈的笑臉幾乎讓我們以為這就是他們的全部,忘記曾經,他們耗盡所有心力、與大環境體制做劍拔弩張的拉扯與抗爭,那些過去,好像輕輕淡淡的駐足又離開......。2009年詠晴拍攝紀錄流亡藏人的心路歷程紀錄片《回家》認識龍珠,拍攝時詠晴答應幫龍珠帶東西給西藏的父母,後來他們相戀、在達蘭薩拉結婚,卻也讓兩人的「回家之路」越來越遠——因為臺灣政府對西藏移民有許多複雜的政治考量,龍珠在印度漂泊十年、和詠晴結婚卻因流亡藏人的特殊身份無法入臺,後來在臺灣爭取配偶身份權益時龍珠仍是無國籍身份,毫無經驗的詠晴來回奔走,時常期待後又落空,在當時沒有過多力氣行動下,她帶著未滿一歲的大兒子拉木東竹跟龍珠回到印度生活。印度的生活依舊漂泊,好在大兒子拉木東竹的成長為生活增添一點甜蜜的色彩:
「在那個廚房和臥室都分不清的房間裡,爬行的寶寶東竹在那裡顫抖著雙腳站起來走路,我們見證了這神奇的時刻。雖然生活艱難,環境簡陋,孩子成長的重要時刻瞬間讓那個空間變得充滿奇蹟感。」
在龍珠尚未取得居留權時,漂泊的日子裡,孩子的成長是極大的慰藉。(圖片提供/蔡詠晴)
再度回到臺灣,五、六組相同困境的臺藏家庭找上他們,起先她無力進行,經歷一連串無效陳情後,她決定靠自己的力量站出來,當再回頭召集大家時,反而沒人敢挺身,「因為怕權益被剝奪、自己的先生變成黑名單就再也進不來。」最後只有她們五人上街頭—夫妻倆加一歲大的東竹、兩位協助聲援的白刷刷黑戶行動聯盟的夥伴。現在回想那段記憶可以雲淡風輕,但仍能感受到當時扛在肩上與心理的酸楚。「當時總統府前有許多團體在抗議,我們人少聲音很小、我兒子就趁其他團體休息的空檔大喊『給我爸爸居留權』,他前面什麼字都講得很含糊,就那句『給我爸爸居留權』講得最清楚。」詠晴笑說,後來他不管到任何一個場合,都喊那一句,即便是同志遊行!講完大家都笑了,內心也有許多不捨。警察走過來警告龍珠沒有權利喊口號,詠晴便將大聲公塞到龍珠手上:「你現在就唱一首歌。」「唱什麼?」「唱你的故事。」於是,一首藏語《我的自由在哪裡》就在極短的時間內生出來,字字句句中帶著無奈的控訴:「我從遠方來,一路走到臺灣來,聽說這個地方很自由,但是我的自由在哪裡?我想念我的妻子和孩子,哪裡才是我們相聚的歸處?」接下來的每一場抗議他都拿大聲公唱著,聲音很沙啞、旋律帶著搖滾,五個人,用溫柔堅毅的方式,去抵抗剛硬冷漠的政策、唱出他們無家可歸的處境。聽不見當中血淚的警察們被聲音感染,沒想太多地對龍珠一家說:「哇,聲音好好聽!」
龍珠也曾以詠晴的藏名寫了一首歌《央金》,簡單的歌聲中彷彿有許多故事流瀉出來:
「沒有你,心失去了時間,如年漫長,雪蓮花的臉龐,在眼中浮現,我心中沒有失去希望,在夢中依舊呼喚著。央金、央金,我的胸口漲滿了悲傷,思念就像濛濛細雨,雨中感傷等待,盼中能攜手同行。昨夜夢裡一場大雨,我將流浪抹上臉頰,你將憂傷掛在眼角、低下頭,街上我們默默無語。
央金、央金,星星掉進大水在哭泣,雨一直下著,dididada、dididada下著不停。」
龍珠也曾以詠晴的藏名寫了一首歌《央金》,簡單的歌聲中彷彿有許多故事流瀉出來:
「沒有你,心失去了時間,如年漫長,雪蓮花的臉龐,在眼中浮現,我心中沒有失去希望,在夢中依舊呼喚著。央金、央金,我的胸口漲滿了悲傷,思念就像濛濛細雨,雨中感傷等待,盼中能攜手同行。昨夜夢裡一場大雨,我將流浪抹上臉頰,你將憂傷掛在眼角、低下頭,街上我們默默無語。
央金、央金,星星掉進大水在哭泣,雨一直下著,dididada、dididada下著不停。」
龍珠用西藏樂琴扎木聶寫日記、唱自己的生命故事。(攝影/吳艾登)
許多創作就是在這段時期誕生,寫家鄉、寫家人、寫愛情、寫生活,「我到印度才認真學習西藏的傳統音樂與樂器 — — 那古老旋律背後的靈魂。」他漸漸不唱流行歌、而是寫自己的歌、唱出家鄉的旋律與歌詞。「寫歌對我來說有點像是寫日記,今天發生什麼事情、有什麼靈感、就變成旋律……我的人生像三塊拼圖:西藏的童年、印度的流浪、臺灣的歷練,走過的路和唱的歌有高有低,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之後詠晴作為「台藏家庭人權聯盟」召集人,持續與政府拉扯、當中也經歷許多嘲諷與不公平對待,中間數次有相關單位想私了摸頭,但詠晴堅決地說:「我不要我們有特例,我要的是全部的人的權益。」只是到最後,大家都累了、聯盟的初衷也被濫用作為悲情的販售,對外抗爭、對內被有心人士分裂,事情變得複雜,「我看到大家處於不安,生老二後我決定抗爭暫停、大家各自回到家庭去過生活。」這時她很慶幸搬到花蓮,「我記得第一天我們可以一家人住進花蓮房子時,龍珠說:『好幸福喔!可以有自己的家。』」有屬於家人自己的獨處空間,花蓮的家對他們來說是奮戰後的穩定居所;這社區則是承接住他們的溫暖後盾,在他們疲倦時,給予支持。「那時期持續北上抗爭,要回花蓮搭火車的這一段路讓我有時間去轉換身分,我可以回到家不用處於高張力要奮戰的緊繃,而是回到一個正常的家庭生活。」身處高壓的孩子也同樣辛苦,龍珠回憶東竹的身體長期處於緊繃、有時整夜無法入睡,好在從2011年議題浮上檯面到2017年,歷經近九年、一切歸於平靜,龍珠取得身分與居留權後,東竹終於可以不用再害怕失去父親。
之後詠晴作為「台藏家庭人權聯盟」召集人,持續與政府拉扯、當中也經歷許多嘲諷與不公平對待,中間數次有相關單位想私了摸頭,但詠晴堅決地說:「我不要我們有特例,我要的是全部的人的權益。」只是到最後,大家都累了、聯盟的初衷也被濫用作為悲情的販售,對外抗爭、對內被有心人士分裂,事情變得複雜,「我看到大家處於不安,生老二後我決定抗爭暫停、大家各自回到家庭去過生活。」這時她很慶幸搬到花蓮,「我記得第一天我們可以一家人住進花蓮房子時,龍珠說:『好幸福喔!可以有自己的家。』」有屬於家人自己的獨處空間,花蓮的家對他們來說是奮戰後的穩定居所;這社區則是承接住他們的溫暖後盾,在他們疲倦時,給予支持。「那時期持續北上抗爭,要回花蓮搭火車的這一段路讓我有時間去轉換身分,我可以回到家不用處於高張力要奮戰的緊繃,而是回到一個正常的家庭生活。」身處高壓的孩子也同樣辛苦,龍珠回憶東竹的身體長期處於緊繃、有時整夜無法入睡,好在從2011年議題浮上檯面到2017年,歷經近九年、一切歸於平靜,龍珠取得身分與居留權後,東竹終於可以不用再害怕失去父親。
詠晴帶孩子回到西藏,加深了大兒子東竹與當地的連結。(圖片提供/蔡詠晴)
2015年,詠晴決定先帶兩個孩子回到西藏,「東竹對這段旅程特別有感,因為他一路跟著我們抗爭、聽爸爸的故事,所以在他四歲時他就跟計程車司機說,你知道我從哪裡來嗎?我從西藏翻越雪山來的!他等於把爸爸的故事說給別人聽。」西藏對這孩子來說,是電話中的另一頭、無法用身體真實感受、也無法理解自己的歸屬之地,西藏的爺爺奶奶與家人們也一直都是父親口中描述的對象,直到他回到西藏,被整個村子的居民擁抱時,他終於感受到,「這一切都是真的!」以前那些摸不到的人與情感連結,變得很深、很深。東竹總驕傲地說:「你看,這就是我爸爸的家。」詠晴感覺到這些抗爭歷程帶給孩子很深的意識,過去孩子們的恐懼也在後來多次返回西藏之旅中,慢慢被撫慰:「他很明確跟別人說自己就是西藏人!當他返回西藏山裡時,我可以感覺到他真的就是山裡的孩子,他很自在、腳程快、還能帶隊伍上山,與山有很深的連結。」
東竹在家鄉的山裡很自在、享受與藏族家人相處的時光。(圖片提供/蔡詠晴)
2018年,相隔十八年,龍珠終於回到遙遠的故鄉。「花蓮這裡也是我的家,我身體知道這是我建立的家、但是我從西藏來,回到那裡我的身體比較放鬆。」講到這,龍珠沒有意識到他的嘴角終於出現笑容,「回到西藏跟親人在一起,我感覺到內心很舒服。因為我在外面太多年了,每天都在抗爭,好像沒有主人一樣、沒有家的孤兒。我還寫《我有一個家》這樣一首歌,現在能回去對我來說,真的很享受。」
那些再普通不過的高山日常、對兩人來說是失而復得的珍寶:
「早晨九點陽光熱烈,父親燃起桑煙,家人們在炕邊圍著吃早餐,大家漫無邊際的聊著芝麻豆大的瑣事:仁千卓瑪會說幾句話了、秋陽說著漢語藏語交雜的自己話誰也聽不懂……,除了煮飯,要能煮15到30人的飯啊、今年乾旱花不長蜜蜂也少,哦花椒、沙棘也不熟,收成不好…..
這些芝麻豆大的閒話構成了一幅家鄉日常生活圖景,我收在腦海裡。」
那些再普通不過的高山日常、對兩人來說是失而復得的珍寶:
「早晨九點陽光熱烈,父親燃起桑煙,家人們在炕邊圍著吃早餐,大家漫無邊際的聊著芝麻豆大的瑣事:仁千卓瑪會說幾句話了、秋陽說著漢語藏語交雜的自己話誰也聽不懂……,除了煮飯,要能煮15到30人的飯啊、今年乾旱花不長蜜蜂也少,哦花椒、沙棘也不熟,收成不好…..
這些芝麻豆大的閒話構成了一幅家鄉日常生活圖景,我收在腦海裡。」
詠晴與龍珠帶親友回到西藏家過生活,她來到西藏山上,享受與自然對話的生活。(攝影/龍珠)
這些年,詠晴與龍珠開始帶朋友回西藏,「跟著我們回家,體驗這裡的生活。」希望透過更多人造訪,讓在地村民可以對自己生活的地方更有自信、知道自己擁有很多豐富的資源。每年造訪、全村的準備都讓詠晴一家非常感動 — 全村民一起整理前往山上牧場的路徑、做敬山儀式、告知山神有臺灣人來。
「他們是跟天地生活,我們已經習慣幾點要看到廚房冒煙,他們是真的覺得肚子餓了才來做飯。他們的信仰、生活都跟自然緊密在一起,也因此他們的心性處於一種很自然、很純粹的狀態。」詠晴笑說,一開始二兒子亙加還被視為有亞斯伯格症,龍珠幫忙填寫問卷後悠悠說了一句:「我其實也是、我們全村的人都是這樣的。」後來才明白,那是一種專注的特質、是工業革命後多工的都市人所失去的。
「他們是跟天地生活,我們已經習慣幾點要看到廚房冒煙,他們是真的覺得肚子餓了才來做飯。他們的信仰、生活都跟自然緊密在一起,也因此他們的心性處於一種很自然、很純粹的狀態。」詠晴笑說,一開始二兒子亙加還被視為有亞斯伯格症,龍珠幫忙填寫問卷後悠悠說了一句:「我其實也是、我們全村的人都是這樣的。」後來才明白,那是一種專注的特質、是工業革命後多工的都市人所失去的。
龍珠老家的織布老靈魂,奶奶也是詠晴的織布老師,總提醒詠晴「用心眼看、用身體織」。(攝影/江吟楓)
東竹站在父親成長的土地上,對自己的身份感到驕傲。(圖片提供/蔡詠晴)
藏人的心性處於很自然純粹的狀態。(攝影/江吟楓)
現在的生活,在波濤後還給他們一家應有的平靜與平實,龍珠寫下這些漂泊過後對「家」的感受,詠晴幫他潤字,字裡行間有她的溫柔、也有他對家鄉的思念:
「這一次回到西藏,不只是我一個人,小孩還有太太與丈母娘都一同前來。丈母娘是做經絡按摩的,她在那裡每天都幫親戚朋友們做脛絡,像在照顧自己的家人一樣,把雙手的溫度與善意傳遞給每一位親朋。看著她和親戚們的笑語與親近,我心裡忽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過往,我回鄉總停留在老家與迭部,這次則帶著臺灣的家人去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西藏的家人也不想錯過陪伴的時光,他們一路陪著我們,直到送別。
姐姐、姐夫、大哥、大嫂、媽媽,全都一同走到夏河機場。媽媽八十歲了,膝蓋不大好,但她始終跟著我們走完全程。看著她一步一步,不願缺席任何一段路,我忽然覺得,那不僅僅是全家的旅程,而是她用自己的方式,把母親的愛,完整地送到我們心裡。
最後,在夏河機場的告別,陽光照在媽媽花白的髮絲上,她仍笑著揮手。那一刻,我心裡泛起深深的酸楚與感激。生命不斷推著我們往前走,而親情,卻始終在身後默默守望。
這次回鄉的旅程,讓我更深刻地感受到什麼是『家』 — —
不只是血脈與親情,而是陪伴、照顧與分享。」
「這一次回到西藏,不只是我一個人,小孩還有太太與丈母娘都一同前來。丈母娘是做經絡按摩的,她在那裡每天都幫親戚朋友們做脛絡,像在照顧自己的家人一樣,把雙手的溫度與善意傳遞給每一位親朋。看著她和親戚們的笑語與親近,我心裡忽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過往,我回鄉總停留在老家與迭部,這次則帶著臺灣的家人去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西藏的家人也不想錯過陪伴的時光,他們一路陪著我們,直到送別。
姐姐、姐夫、大哥、大嫂、媽媽,全都一同走到夏河機場。媽媽八十歲了,膝蓋不大好,但她始終跟著我們走完全程。看著她一步一步,不願缺席任何一段路,我忽然覺得,那不僅僅是全家的旅程,而是她用自己的方式,把母親的愛,完整地送到我們心裡。
最後,在夏河機場的告別,陽光照在媽媽花白的髮絲上,她仍笑著揮手。那一刻,我心裡泛起深深的酸楚與感激。生命不斷推著我們往前走,而親情,卻始終在身後默默守望。
這次回鄉的旅程,讓我更深刻地感受到什麼是『家』 — —
不只是血脈與親情,而是陪伴、照顧與分享。」
回鄉的旅程,一次又一次對「家」有更深的感受。(圖片提供/蔡詠晴)
終於,他們擁有兩個安定的家,可以往返、停留,兩個家都有一群人默默支持、陪伴、照顧、守候,隨時張開手臂歡迎他們一家人,看到她們終於走到這裡,覺得,真好。
撰文者/孫維利
彰化人,歷經10餘年專案執行與編採工作後,於2024年成立「意識部落生活」。過往曾協助在地刊物企劃執行、綠色永續策展及活動行銷、城市旅行推廣,並與生活品牌合作企劃及社群經營等。曾擔任《Green Medai綠媒體》、《Shopping Design》等生活風格媒體的專案執行,並不定期與生活品牌合作、協助公益單位募資,在這歷程中,累積與豐富自己喜愛的生活,依循自然、飲食溯源,每日樂於烹煮舒心食物、享受美好的居家風格與身心療癒,個性喜歡接觸有趣或有意義的事物。sunexplorelife@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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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生花蓮誌》
主辦單位|社團法人台灣島嶼文化共生協會
執行單位|意識部落生活有限公司
企劃統籌及撰文|孫維利
特別感謝|伍佰人·五百事、大樹影像、江吟楓、趙書琴、高鵬、一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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